在当今的文化讨论中,“唐朝以胖为美” 的说法流传甚广。网络上常能看到这样的调侃:“要是生在唐朝就好了,不用为身材焦虑”“杨贵妃那么胖都能宠冠六宫,唐朝真是对丰满女性最友好的时代”。这些戏谑之言背后简配资,折射出大众对唐代审美文化的浓厚兴趣,却也暗含着对历史的片面解读。当我们拨开千年岁月的迷雾,深入探究唐代的历史文献、艺术遗存与社会风貌,会发现所谓 “以胖为美” 的定论,实则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审美误读。
一、千年误读的起源:从文学意象到大众认知
“环肥燕瘦” 作为 “唐朝以胖为美” 最广为人知的论据,源自北宋文豪苏轼的《孙莘老求墨妙亭诗》。在这首咏叹书法艺术的长诗中,苏轼以 “短长肥瘦各有态,玉环飞燕谁敢憎” 一句,借汉代赵飞燕的纤瘦与唐代杨玉环的丰腴,比喻书法风格的多样之美。然而,这句原本旨在强调审美多元性的文学比喻,在流传过程中逐渐脱离语境,演变为对唐代审美标准的概括性论断。
展开剩余86%苏轼所处的北宋时期,距离盛唐已过去三百余年。彼时的文人墨客热衷于通过文学创作追忆前朝风华,对唐代的想象与重构中,杨贵妃的形象逐渐被赋予传奇色彩。苏轼本人虽才华横溢,但他对唐代历史的认知,也难免受到时代局限与文学创作的影响。他或许未曾料到,自己笔下这组跨越时空的美人对照,竟会在千年后成为人们解读唐代审美的关键依据。
另一个支撑 “以胖为美” 的论据,是唐代留存至今的壁画、陶俑等艺术作品中大量体态丰腴的女性形象。陕西历史博物馆中,那些出土于盛唐时期的彩绘陶俑,身着低胸襦裙,面庞圆润,身姿丰盈;敦煌莫高窟的唐代壁画里,供养人、仕女等女性形象同样呈现出丰腴之态。这些直观的视觉资料,似乎为 “以胖为美” 提供了确凿证据。然而,艺术创作与现实生活之间的关系,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。
二、考古学家的新发现:被误读的艺术密码
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、“国宝守护人” 齐东方,在多年的唐代考古研究中,对这一争议话题提出了独到见解。在一次学术讲座中,他以严谨的治学态度指出:“‘以胖为美’是对唐代审美非常不严谨的概括,这种审美倾向既非贯穿整个唐代,也并非适用于社会各阶层。”
齐东方教授带领团队对现存唐代壁画、陶俑进行系统研究后发现简配资,所谓 “丰腴女性形象” 存在明显的时空分布特征。在唐初至武周时期,壁画与陶俑中的女性形象多为身材苗条、面容清秀。例如陕西乾县出土的唐高祖李渊之女房陵大长公主墓壁画,侍女们身姿窈窕,体态轻盈,服饰线条流畅,勾勒出纤细的腰肢;唐太宗昭陵陪葬墓中的彩绘女俑,同样展现出修长的身形与清秀的面容。这些艺术作品反映出初唐时期延续魏晋南北朝以来 “以瘦为美” 的审美传统。
到了唐玄宗开元、天宝年间,即通常所说的盛唐时期,艺术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开始呈现丰腴特征。但这种 “丰腴” 并非单纯的肥胖,而是在保持身体曲线的基础上,展现出健康、富态之美。陕西扶风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唐代丝绸服饰残片显示,当时女性服饰的剪裁依然注重收腰设计,强调 “S” 形曲线。齐东方教授进一步解释:“这些丰腴形象多集中于宫廷、贵族阶层的艺术创作中,反映的是特定阶层的审美趣味与生活状态,不能代表整个社会的审美标准。”
晚唐时期,由于社会动荡、经济衰退,艺术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数量锐减,风格也发生转变。现存的少数壁画与陶俑显示,这一时期的女性体态趋于纤细,面容清瘦,与盛唐时期的丰腴之美形成鲜明对比。这种变化不仅折射出社会经济状况的变迁,也印证了审美标准并非一成不变的历史规律。
三、唐诗中的美人图鉴:还原真实的唐代审美
除了考古发现,唐代诗歌作为最贴近当时社会生活的文学体裁,为我们了解唐代审美提供了生动的文本证据。当我们抛开 “环肥燕瘦” 的固有印象,重新品读唐诗中的女性描写,会发现诗人笔下的美人形象,更多与 “纤瘦”“轻盈” 相关。
初唐诗人刘希夷在《春女行》中写道:“纤腰弄明月,长袖舞春风。” 短短十字,勾勒出一位身姿曼妙、舞姿轻盈的女子形象。这里的 “纤腰”,显然与肥胖无关。杜易简在《湘川新曲二首》中描绘采莲女:“弱腕随桡起,纤腰向舸低。” 通过 “弱腕”“纤腰” 等词汇,展现出女性的柔美与纤细。晚唐诗人杜牧在《扬州三首》中,同样以 “纤腰间长袖,玉佩杂繁缨” 的诗句,刻画了一位体态轻盈、服饰华美的女子。
这些诗歌并非个例。在《全唐诗》收录的近五万首诗作中,描写女性纤细身姿的诗句比比皆是。就连以描写宫廷生活著称的诗人王建,在《宫前早春》中也写道:“酒幔高楼一百家,宫前杨柳寺前花。内园分得温汤水,二月中旬已进瓜。舞来汗湿罗衣彻,楼上人扶下玉梯。” 诗中宫女跳舞后汗湿衣衫、需人搀扶下楼的描写,侧面反映出她们身形纤弱,并非体态丰腴。
四、杨贵妃之谜:被神化的美人传说
作为唐代最具传奇色彩的女性,杨贵妃的形象在后世的演绎中被不断神化,成为 “唐朝以胖为美” 的标志性人物。然而,翻阅正史文献,我们找不到任何关于她肥胖的记载。《旧唐书》称其 “姿色冠代”,《新唐书》赞她 “姿质天挺”,杜甫在《丽人行》中描述为 “肌理细腻骨肉匀”。这些描述都着重强调她的美丽、气质与匀称的身材,而非肥胖。
从生活细节中,也能窥见杨贵妃的真实体态。史书记载,她擅长《霓裳羽衣舞》,这是一支融合胡乐与宫廷乐舞的复杂舞蹈,对舞者的身体协调性与柔韧性要求极高。若她真是体态臃肿的肥胖之人,显然难以驾驭如此优美的舞蹈。此外,唐玄宗为太子李亨挑选侍女时,明确提出 “细长洁白” 的标准,这从侧面反映出宫廷审美对身材的偏好。作为唐玄宗最宠爱的妃子,杨贵妃的形象想必更符合这一审美标准。
唐代诗人李白曾奉诏为杨贵妃作诗,留下 “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风拂槛露华浓” 的千古名句。在另一首《清平调・其二》中,他更将杨贵妃比作赵飞燕:“借问汉宫谁得似?可怜飞燕倚新妆。” 赵飞燕以轻盈善舞闻名,能在人的手掌上起舞,是纤瘦之美的代表。李白以赵飞燕比杨贵妃,显然是在赞美她的轻盈灵动,而非丰腴肥胖。
五、盛唐审美的真相:阶层差异与时代变迁
唐代审美标准的演变,与社会经济、文化发展密切相关。初唐时期,国力尚未完全恢复,社会崇尚节俭,审美延续前代 “以瘦为美” 的传统。随着唐朝国力逐渐强盛,特别是开元盛世的到来,社会物质生活丰富,贵族阶层的审美开始追求丰满、富态之美。这种变化既体现了盛世的自信与包容,也反映出贵族阶层对物质享受的追求。
但需要明确的是,这种 “以丰腴为美” 的审美倾向,主要局限于宫廷与贵族阶层。对于广大平民百姓而言,温饱尚需努力,不可能以肥胖为美。敦煌文献中记载的唐代民间歌谣,对女性的赞美多集中在勤劳、贤淑等品质,而非外貌体态。同时,唐代绘画中的劳动妇女形象,如张萱《捣练图》中捣练、熨烫的妇女,虽然身形健康,但绝不能称之为肥胖,更多体现出劳动人民的质朴与活力。
晚唐时期,随着安史之乱的爆发,社会陷入动荡,经济衰退,奢靡之风渐息。这一时期的审美也回归简约、内敛,女性形象再次趋向纤细、清瘦。这种变化深刻反映出社会现实对审美观念的影响,证明审美标准从来不是孤立存在的,而是与时代背景紧密相连。
六、跨越千年的启示:理性看待历史与审美
揭开 “唐朝以胖为美” 的历史迷雾,我们收获的不仅是对唐代审美的正确认知,更是对历史研究与文化传播的深刻反思。历史的真实面貌往往隐藏在碎片化的文献、文物背后,需要我们以严谨的态度、多元的视角去探究。文学作品、艺术创作虽然蕴含着丰富的历史信息,但在引用时必须结合时代背景,避免断章取义。
在当代社会,“身材焦虑” 成为困扰许多人的问题。从 “唐朝以胖为美” 的误读中,我们更应明白:审美标准从来不是单一的、绝对的,而是随着时代、文化、阶层的变化而变迁。无论是唐代的丰腴之美,还是现代的纤瘦之美,都只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。重要的不是迎合某种审美标准,而是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,接纳真实的自我。正如唐代诗人所描绘的多样女性形象,美本就应该是多元的、包容的,不应被单一的标准所定义。
当我们以理性、客观的态度重新审视历史,那些被误读的文化符号终将褪去神秘的面纱,展现出其真实而丰富的内涵。而这简配资,或许正是历史研究与文化传承的真正意义所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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